“苹果皮之父”潘泳创业记

潘泳掏出手机演示“漫聊神器”APP功能，他对着屏幕，用夸张的表情说“你好”，屏幕上的美元华盛顿头像同步做出一样的表情、发出一样的声音。胡国球 摄

发明“苹果皮”的潘泳，曾被视为中国草根创新的典范。在提倡万众创新的今天，他五年前的故事还被不少媒体引用流传。如今，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年轻发明家来莞创业。在这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我们寻访潘泳创新的故事，聆听他创业的教训，希望通过他颇具典型意义的经历让更多人获得启发。——编者

很多人以为潘泳早就发达了。5年前，当时年仅22岁的河南小伙，在深圳一间仓库捣鼓出了风靡世界的“苹果皮”——可以让iPod Touch变成价格相差3000多元的iPhone。不少媒体将他与同样在仓库里琢磨出苹果电脑的乔布斯相提并论，称他“苹果皮之父”。

但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惊动世界的发明非但没有给潘泳带来财富。两次与厂商合作，潘泳却均被对方抄袭：厂商盗取他的技术代码，私下里推出功能相仿的山寨产品。即便后续又推出不少被市场看好的产品，企图挽回颓势。但终因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以失败收场。

在陷入人生低谷的2013年，潘泳沉潜研究开发“脸说”项目，在一年之后的松山湖影视设计创意大赛上一举夺冠，开始了东山再起的二次创业。2014年11月，项目得到东莞企业家的投资，在松山湖成立广东佳士乐文化创意有限公司，潘泳出任总裁。

3月24日，潘泳斜坐在松山湖国际金融创新园办公室的黑皮沙发上，并不打算过多地回首往事。谈话间，他更愿意介绍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通过摄像头对人面特征跟踪等技术，把人的表情转化为对应的卡通人物表情，经过渲染直接制作成动画片。按照他的测算，这项技术可使动漫影视制作的成本降七成、制作时间缩短一半以上。

在他看来，这项技术可能比“苹果皮”更伟大。

创业历程

潘泳研发的“苹果皮”是2010年7月正式问世的。当时，随着潘泳、潘磊兄弟俩录制的、略显粗糙的产品视频在互联网上神秘走红，“苹果皮”兄弟的故事也被媒体争相报道，迅速进入公众的视野。据统计，潘泳研发“苹果皮”的故事先后被全球150多个国家400多家媒体报道。

路透社当时报道称，市面销售的ipod类产品总量约为2.75亿台，“苹果皮”蕴含着百亿元商机。而根据苹果公司2011年第一季度财报显示，iPod总体销量有所下滑，不过iPod Touch的销量上升了27%，并且占据了iPod产品销量的50%——这正是“苹果皮”销量最火爆的一段时间。有分析人士称，touch的销量猛增，或与“苹果皮”的发明有直接关系。

《华尔街日报》还就此发出“中国终于创新了”的评论……

“买不起iphone，就想着能把便宜的touch改装一下，把通话和短信功能补上。”潘泳微低着头，风轻云淡地回忆自己2009年开始在深圳一间仓库研发的经历，就像回忆一场远去的游戏。但直到今天，这个不善言谈的发明家也不认为自己“干了一件大事”。

被不少网友认为传奇的是，在研发“苹果皮”之前，潘泳对iPhone的架构与硬件一无所知，连电路图都不会画。潘泳只是一心想着不会的就去查、去学。通过互联网，他可以查阅世界范围内的先进技术以及苹果公司的开放资料，可以联系国内外的工程师，在线上请教、攻破技术难题。

在潘泳一点点攻破技术的同时，其在江门做室内装修的哥哥索性辞去工作，到深圳与弟弟一同创业。潘磊对这个从小就有无数奇思妙想的弟弟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与资金支持。潘磊曾经对媒体描述说，偏科的潘泳在中学时代是典型的后进生，但没有人否定潘泳对计算机技术超常的执迷与天份——他曾学“黑客”改动网吧的计费系统，可以上网不用钱。

市场的关注与粉丝的追捧超出了兄弟二人的预料，突如其来的荣誉让他们应接不暇。一个可以佐证的例子是，“苹果皮兄弟”入选了2010年中国通信产业十大人物，与他们并列入选的还有中国移动总经理李跃、中国联通总经理陆益民、中兴通讯总裁史立荣等人。入选理由说，苹果皮兄弟是“搅动”行业发展的草根。

惨遭山寨“淘金”梦断

因为资金方面的问题，“苹果皮”在研发完成后无法进行大规模生产。此时，一些企业主动找上门，提出由他们投钱，潘泳提供技术，卖出的利润，五五分成。兄弟二人反复考虑后认为这个办法可行。

当时兄弟二人满怀“淘金梦”，等待他们的却是被抄袭的噩运。

2010年末，兄弟二人与生产商达成合作，推出“苹果皮一代”，但很快在市场上就出现同款山寨产品，生产山寨产品的正是自己的合作商。

见产品被山寨，潘泳又对产品进行技术改良，并再度寻求其他厂家合作。这一次，他特意给软件加了密。但第二个合作厂商还是抄走了他的技术代码，私下推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苹果皮加强版”。

“两次被骗，没赚到什么钱，也算吸取了教训。”失望之中，潘泳干脆自己注册了深圳衍生科技有限公司，研发新产品上线。除继续销售苹果皮外，潘泳还相继研发了蓝牙版“苹果皮”、不用连接电脑直接读取iphone中的电影和音乐的“苹果盘”、还推出了一款5英寸屏幕的智能手机，都引起不错的社会反响。

全民创业时代，潘泳创业的例子还被当做教科书一样被流传。眼下一篇在互联网上转评火热的文章写道——因为量产的成本过于高昂以及可能涉及的知识产权保护，“苹果皮”迟迟不能量产，加上苹果产品的更新换代非常快，该产品很快错失了商机。事实上，教训不止这么简单。

衍生科技有限公司的启动资金只有卖苹果皮赚来的100多万元，技术研发部门也只有三四个人，潘泳说，“做的东西太多，技术、资金跟不上、机器问题很多，后来3000多部手机都是亏本卖的。”

管理上的问题同样明显。潘泳事后反思，当时公司就是个“家族企业”。哥哥做管理，自己抓技术，招聘的员工，大多是朋友、老乡介绍过来的，水平参差不齐。且碍于朋友、老乡的面子，管理非常不规范。

最致命的，是企业资金链的断裂。当时“苹果皮”是公司比较稳定盈利的产品，但代工厂老板在收到100万货款后突然“跑路”。“订单只生产了一半，而这一半中还充斥着大量不合格商品。”潘泳叹气道。

残酷的现实最终打败了他们。2012年底，公司面临严重亏损，潘泳的父亲也在此时病逝，事业与家庭上的双重打击让潘泳陷入人生的低谷。2013年初，兄弟二人解散了公司，决定分头去闯，哥哥继续经营电子产品，潘泳选择沉潜，继续做研发。

人生低谷参加创意大赛

虽然创业并不顺利，但潘泳对研发一向轻车熟路，常常被认为“想法疯狂”。在大学期间，他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试图用鼻子指挥鼠标。

那是大学二年级的冬天，宿舍冷得像冰窖。潘泳大部分时间都选择猫在温暖的被窝里，把电脑挂在空中伸出手操作，“被窝里打键盘挺方便，但鼠标就不好用了。”潘泳当时想，如果人脸能控制鼠标就好了。

这个在同学眼里不可能的想法，潘泳却热情饱满。他在互联网上疯狂地寻找国内外相关技术资料，查阅人脸检测和特征点检测等技术，找到相关论文的作者请教、交流，期间还与几个志趣相投的博士、硕士生组成了一个小团队。最终，这项技术取得了成功，但是，鼠标很不稳定，没办法具体应用。

2013年，进入事业空档期的潘泳决定继续研究这项技术，弥补大学期间的遗憾。“觉得好玩，想弄出来玩一玩。”潘泳说。

此时，相关技术在国际上日趋成熟，更多的技术难点在过去三年多时间里被攻破。潘泳的研究目的，也不再是用鼻子指挥鼠标，而是实现人脸表情与动漫形象同步，就像一块动漫版的“哈哈镜”。潘泳联系上了当年在论坛上一起交流过的博士、硕士团队一起进行研发，2014年初，取名“脸说”发明问世。

2014年8月，已连续举办六届的漫博会，首次举办松山湖影视设计创意大赛，潘泳的“脸说”项目一举拿下赛事一等奖。潘泳坦承，自己受朋友梁辅帆邀请参赛，当时就是冲着1万元奖金去的。参加了创业大赛，他才得知项目可以运用到动漫产业，一位来自杭州的动漫行业投资人还在赛后对项目表达了强烈的投资意向。

邀请潘泳的梁辅帆当时在松山湖国际创意设计城（ICDC）担任运营策划工作。他说，早在2012年，潘泳就曾第一次到访过松山湖，那时，潘泳还在深圳一心捣鼓苹果皮。他顺道邀请了潘泳到松山湖考察，了解下这里的创业环境和氛围。那是潘泳第一次踏上松山湖的土地，结果他并没有选择留下来。

“那时候觉得这边风景很美，但聚集的创业企业并不是很多，感觉创业氛围和便利性比不上深圳。”如今回想起来，潘泳很坦然。或许他没有想到，两年后，他会把二次创业的起点选在松山湖。

创业28天获千万元风投支持

2014年底，凭借这项充满市场前景的技术项目，潘泳得到东莞本土企业家张志钊等的天使投资，在松山湖成立了广东佳士乐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张志钊出任董事长，潘泳出任公司总裁。

“之前创业有技术，但是商业运作很欠缺，教训很惨痛。”潘泳特意强调公司专业运作的意义，“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会在研发完成苹果皮之后找一个靠谱、懂商业运作的人合作。只有技术做不了大事。企业运营也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潘泳说。

一切都比潘泳想象的顺利。公司成立28天，便获得1000万元的天使投资，公司估值过亿元。公司成立后两个多月，相关技术便首先应用在时下最火的移动互联领域——推出新产品“漫聊神器”APP。这一次，他们提前取得了软件著作权及商标保护。

“二次创业有什么感觉？”记者问。

“正规军的感觉。”潘泳半开玩笑地回答。

与之前苹果皮的悄然走红不同，“漫聊神器”的发布举行了上线仪式。数十家媒体报道了这位苹果皮发明人“东山再起之作”。此外，由潘泳主演的软件推广微电影也同时上线，3天时间点击量突破40万人次。

说到这，潘泳饶有兴致地掏出手机演示这款APP功能。只见他对着屏幕，做出夸张的笑容说“你好”，屏幕上的美元华盛顿头像同步做出一样的表情、发出一样的声音。动画录制完成后，可以一键分享到多个社交网络平台。“表情还不是很自然，背光太强识别也不太灵敏。”介绍的同时，他也在技术上挑剔产品的不足。

事实上，这款APP现在还没有真正火起来。2015年春节前夕，产品1.0版以“拜年神器”的噱头与公众见面。潘泳希望用户能录制自己的动画为朋友拜年，进而通过这种方式让APP迅速传播。当时预期的效果，是能超过模仿人声音的APP“汤姆猫”。

让潘泳始料未及的是，这款拜年版“漫聊神器”在苹果应用商店审核了三个星期才通过，而那时已过完年。产品错过了最佳传播时机。但潘泳并不灰心，“也算是教训，但我们正在研发更有趣的功能，让产品更完善。”潘泳说。

情定松山湖拟三年内上市

比起上一次在仓库里完成的创业，佳士乐所在的松山湖，对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十分重视。早在2010年，松山湖便提出全力打造中国动漫产业最佳对接平台。2013年，松山湖粤港澳文化创意产业实验园区版权产业总产值为468亿元，同比增长61%。

“园区管委会为企业落地提供了很多优惠政策和帮助，除了特例允许在松山湖国际金融创新园租下独栋写字楼，还协调园区经营方在租金上给予优惠，在人才建设上也给予大力支持。”潘泳说，对比数年前首次到访，他感受到松山湖管委会对项目非常支持，相关产业链的配套也方便对接上下游企业。

创业环境的完善让他打心里觉得，在松山湖同样可以创出一番作为，“你看华为都过来了，相关配套肯定会越来越完善”。

潘泳说，自己对周边的创业环境很满意，接下来，公司按照既定的战略目标淡定前行，把技术与运营做到完善。他们也并不着急赚钱——尽管现有的技术已经可以实现盈利。潘泳的目标很宏大，他说自己不是做一项技术产品，而是将企业融入动漫产业链。

按照公司战略规划，佳士乐将用半年左右时间完善产品，一年时间在全国范围推广，与动漫企业、动漫产业园开展合作，步入市场化。最终，实现公司上市目标。

刘鸿雁自信地估计，“公司有核心技术，有清晰的战略，有好的研发团队，先进的运营模式，而且赶上了全民创业的时代，享受到优越的创业环境。多项积极因素汇集下，有望在三年内稳步上市”。

幕后故事

“当时听潘泳讲他的经历，替他惋惜。”公司总架构师刘鸿雁皱着眉，神情严肃地说，与很多创业者一样，潘泳以为有技术、有资金就可以创业，忽视了产业化背后的品牌推广、市场营销、战略谋划等关键要素，最终让市场看好的技术难以获利。

创意大赛之后，潘泳被朋友推荐到北京大学讲座班充电。在这里，潘泳遇到了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战略整合部主任刘鸿雁。刘鸿雁为潘泳的发明作了进一步分析：这项技术可以为动漫产业提供有力的创新技术支撑。

2014年以来，潘泳在公众视野中的形象，从一个草根创业者，摇身一变，成了发布会的演讲嘉宾、举着红酒杯的文化创业公司总裁、一系列微电影的男主角……似乎正被有节奏地“包装”成一个创业明星。这背后的策划者，正是刘鸿雁。

在刘鸿雁看来，被称为“苹果皮之父”的潘泳是公司最亮的品牌、最合适的形象代言人。接下来，刘鸿雁将亲自担任制片人，为潘泳量身定制一部电影——《苹果皮传奇》。他将全程陪伴潘泳创业的种子生根、发芽。

刘鸿雁说，潘泳是个发明家，但在企业运营方面缺乏经验。“潘泳当初做的苹果皮，正是在运营方面出了问题导致被动。”说到这，刘鸿雁提高了声调。他回忆说，潘泳当初希望对接200万的投资，其中技术股权占八成。这种轻视运营的想法，被他批评是缺乏战略眼光的技术霸权。

在刘鸿雁的指导下，潘泳主动对运营团队让步，个人占股10%、技术团队占股20%、运营团队占股30%、留出40%的股权进行股权融资。在成立公司的第28天，A轮融资10%的股权便引来1000万元的风投。“潘泳虽然占股变少，但是数额翻了几倍。”刘鸿雁说。

2015年3月初，潘泳又在松山湖参加了一场融资对接会，准备为企业总额达3000万元的B轮融资寻找合作伙伴。对接会下来，包括“松创科技基金”在内的多家投资机构都对潘泳的项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表达了投资意向。

眼下，刘鸿雁正用心地培养潘泳的商业素养，他希望潘泳像乔布斯一样，从一个发明人成长为一个企业家。“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刘鸿雁的名片背后这句话，或许能说明他为潘泳的倾注。“苹果皮之父扬名了，我这个苹果皮教父也不会吃亏。”刘鸿雁笑着说。(记者 靳延明 黄少宏)